小時候,常喜歡無所事事的望著天空,躺在大理石那斑紅點綠的花紋裡,以我的炙熱貼緊了它的冰涼,幻想是片柔軟的綠草鋪成的床,草叢間有那紅豔的花兒盛放,若你站在高處放眼望去,看見凹了一塊人形的洞,那便是我。我獨愛在午後時分來到這片草原,比劃天邊那些掉落人間的棉花糖,笑說 : 那頭,遠方層層堆疊而起突破了天際的應該是天空之城,這頭,翻湧的快速就像是小狗追逐著小貓。牠們隨時光愈跑愈遠了,漸漸的粉藍被橘紅迎頭趕上,彩霞的列車穿越了山洞,駛進我靈魂的窗口,然後畫面慢慢暗了下來。我喜愛用這種不羈的方式紀錄每個你絢爛美好的姿態,以最自然無憂的方式享受這時刻。
然而,最近幾年列車誤點的嚴重了,天空就暗得慢了,不像兒時記憶裡的冬天來的快,最喜愛的高領毛衣更是一件都沒穿上,只能靜靜地讓它躺在漆黑衣櫃裡。小時候,自己一個人的時候,那時還沒有意識到獨處的孤獨,總愛躲在雲朵雪白的裙襬下翩翩起舞,唱起故鄉的歌謠 : 「阿鳩尖~迷頭頭~tan雅梅阿tan叟婆~叟婆咧~總牛咧~牛咧~賣teˋ咧~錢咧~妥不娘咧~不娘咧~種催咧~催咧~窺發咧~發咧~解子咧~子咧~打油咧~油咧~點否咧~否咧~無teˋ咧~」,偶爾一時興起也就胡亂的哼唱著沒有名字的歌曲,眺望著那雙峰山連綿的山巒,感受霧來時的沁涼,總記得叔公說起的那些話 : 「這都是上天賜予的禮物。」從每個早晨開始,到每個日落之後,這是我珍愛的一段時光,用心承接自然的禮物,光著腳丫感受大地的溫度。
如今,年少的記憶已經散落片片,模糊了歲月不再清晰,但卻總能在某些時分以一種神秘的方式匯集,能看見細長的田埂連接向一條長長的時光的河,走遠了,回頭才發現那張以淚水為胭脂妝點的面容,面容映上了午後斜陽的光輝,光影之間,是明是暗,你無限感嘆的是我還短淺有待漫長的人生,所以,我一路埋頭再往時光河流上游爬上去,登上高於丘陵與平地的海拔,望向那來時的草原延伸至田埂被彎曲的流水環抱,風一吹來,青草混著泥土的氣息乘著風深入鼻腔的蜿蜒坑道,越是探索畫面愈發清晰,越是往高處就倍感寒冷孤獨,漫漫的365天裡,有多少轉變,有多少人搭上這班列車啟航,又從這趟旅程下車結束,人潮來來去去,擦肩而過或是暫時駐留,都悄悄地留下了到此一遊的印記,你依然記得,卻也只能記得。
雲啊~請託我這一串長長的思念,寄給他。風啊~請傳唱我的不捨得讓他知道。天空遠端的那頭,會不會能感受到我這小小的心意呢?我躺在當年的草原上,如果你看見凹了一塊人形的洞,那便是我,多盼望你能發現我,然後,再帶我到橋上吹吹風,到河堤邊戲水讓毛孔裡透進一絲沁涼驅趕了夏季的燥熱,我會像當年一樣不小心踢掉了一隻鞋,慌張地放聲大哭,你會偷偷買了糖塞進我的口袋裡,用有故事的大手餵我吃最愛的馬撈。這次,我會好好記住你身上的味道。